Aug,1996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電視上持續強力播送一連串動畫卡通的廣告,預告在酷暑中投下震撼彈,讓孩子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所爆發出炫目光彩的花火。
       我的父親大人嚴格控管我們觀賞電視頻道的時間,在享用過晚餐休息片刻後,電視像個裝飾品。晚間七點時刻一到,放映晚間新聞,我用手指搓弄鼻頭與人中之間的區域,乖乖準時上樓與我老兄用棒球決一死戰。我拿著長方體的鋁箔包投出,方體自身向後旋轉不徐不疾飄向前,藉由風阻描繪出一到弧線軌跡。哥哥專注觀察方體行進趨勢,手抓著抱枕奮力一揮想給我個迎頭痛擊,卻不明瞭白努力定律而揮了個空。沸騰熱血驅使我們對比起相互叫囂,伴隨著"乒乒碰碰"的吵雜聲彼起此落、不絕於耳,直到樓下爹地的咆踍聲如浪潮般席捲怒氣而來。
       至於想要觸碰遙控器上的任一按鈕,通常是等到早上爸爸外出上班之後的事了。我強烈希望爸爸的上司可以嚴格看管他的上班時數,常常還未到下班時間已經在家納涼休息,擠壓我的娛樂時光。
『為什麼爸爸今天不用上班?』
『為什麼爸爸今天這麼早回來?』
我每次這樣問媽媽,每次都得不到回答,也很疑惑為什麼他桌上擺著一座「績優員工」的獎牌。
      今晚我們照例行動。這一系列的卡通節目天天有,激起了我們準時收看的極度渴望。
『肚子餓,出去買東西喔。』我們總是藉由咀嚼食物的空檔,悄悄打開電視。
『吃完東西就上去了啦!』吃完東西所需時間一律為半小時。
如往常我們騎著單車出門,迎著夏日晚風開啟行動第一步。哥哥在前,我尾隨在後跟著他的身影,嘴上哼著「接招合唱團」的"Back for good"。如往常逆向行駛一段路,看見哥哥切換至對街的商店,我跟著橫跨馬路。
       家中電話響起,媽媽接了。
       我緩緩從地面上站起,臉上寫著茫然的錯愕表情無遺表露,身體因驚嚇不停顫抖。倒在一旁的腳踏車,等待救援,想著誰來收拾殘局。與我相對而撞的男人閉上眼睛,兩側臉頰像飽滿氣球大大鼓起,洩了一口氣之後開門下車。
『沒事‧‧‧沒事‧‧‧我沒事』我對著走過來觀望的男人說,害怕得牙齒下上切磋。
全身籠罩在一片恐懼的瀰漫煙硝中,感覺不到任何傷痛,彷彿完完全全被恐慌掩蓋過去。哥哥被"碰"的一聲巨響吸引轉過身,靜靜站在商店前,圍觀的群眾裡有一位老婆婆像他搭訕要電話。不久,爸爸來了。
       我和爸爸坐在車的後座,由男人駕車前往慈濟醫院,這是他吃飯的地方,他是一位慈濟的腸胃科醫師。車來到急診室,下車,穿越自動門,躺在病床上,我始終沒有開口說話,捱著一張嚇壞了的臉,還有雙手骨折以及多處擦傷。醫生將連接手掌與手臂的骨頭推回原來位置,我全程看著醫生接骨的過程,一副未定驚魂的神情。
「弟弟,很勇敢喔!一聲痛都沒唉,將來一定是當班長的料!」站在醫生旁的便衣男子說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Oct,2007

       時間像是剪接師一樣,可以剪下綜藝節目的任一片段,接上另一個畫面。這一剪已經來到十一年後的秋天,我依舊記得那便衣男子說的話,特別在進成功嶺的前一天,雙十節的夜晚億起這句話。今晚彈奏的不是蕭邦的夜曲,而是揭開替代役生涯的序曲。
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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