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「當時」可以再來一次,我但願不要再有這種想法。


     日正當中,還未時值炎熱炙夏的季節,陽光異常地灼眼。如火熱情般的太陽孩子似的興奮,欲吸引眾人目光,顯得格外閃耀。我漫步往鄉間村道走去,逐漸遠離車鬧人喧的街道,攘往熙來的街景凋謝在背後耀眼陽光底下。


     我看見位於街角的雜貨店,一個我兒時常來的地方。店門口外蒼蒼白髮的伯伯們擺了張斑駁的木桌,神情自然的坐在老舊椅子上對奕,站在一旁圍觀的人還不少。我走進店內,老闆娘投以我狐疑眼光,我嘴角輕輕上揚給予她一絲微笑表示「我不是奸巧的小偷,只是個口渴的過客。」。我挑選一瓶難得一見拉環飲品,發現拉環上印著「銘謝惠顧,再來一次!」,此時我的思緒如被風掃過的書本不斷向前翻閱,回到了當時。


     清晨時刻,微亮的淡藍色天空摻雜著些許飄邈白雲,我們不加思索地躺在學校前剛拓寬的大馬路上,聆聽風的耳語,鳥的鳴叫,沉浸在一輛車也沒有的美好時刻,早起運動人們的異樣眼光早已不再重要。互相拍拍附著在白色制服背後的小砂礫,心想著回去不免媽媽責罵,不知覺走到合作社門口前等待門開啟的剎那,我們嘻鬧的聲響像是要喚醒這鄉鎮似的。


     鐘聲響起,不情願的拖著沉重腳步進了教室,老師要我們在畢業時節即將到來的這一刻說說自己的願望。
『我要把球灌進籃框!』我豪氣的脫口而出
「別傻了,怎麼可能!」你說
「把籃框高度降低就好啦。」另一個你說
你們咧嘴一笑,我也跟著笑了,這笑聲裏有著我們共同仰望的淡藍色天空。


     當時我們一起偷採果園裏佈滿整片大地的盛夏果實,陶薰的氛圍使我們渾然忘我,直到頭頂無毛的農夫怒髮衝冠朝我們而來。我迅雷趕到腳踏車旁,駕車加速逃離,卻忘了你還未跳上車的後座,只得手提戰力品拔腿狂奔。至於另一位接應的同伴不知何時已不再崗位上;當時我們一起打電話惡作劇,隨機播了通電話發出奇怪聲響或是胡鄒一番,對方不堪其擾說要報警處理;當時我們一起登門拜訪無數住家,在按下門鈴後以最佳百米賽跑成績消失的無蹤無影。有一家我們特別鍾愛的客戶,經過我們多次拜訪後實在按耐不住性子,躲在庭院中預備起跑,待我們按下電鈴的瞬間,展開追逐。跑了跑一段距離,看到不遠處有另一個夥伴被抓個正著,我們相對一眼楞在原地,驚恐失措。客戶緩步走向我們而來咒罵了幾句,你低下頭去,我默默不語。每當我們不甘被逮的經過追逐起跑點,總是看到有人站在門口虎視眈眈注視我們一舉一動,哪怕是呼吸的起伏,目光也緊緊跟牢,給老客戶的新案子始終沒有完成。

      當時的我們,很快樂。


      日曆一張一張撕去,我們進了不同的學校。在觀賞過多少次的鳳凰花季,我們如同縹緲白雲各自分散在一覽無際的天空,斷了聯繫。由於當時太多缺憾要填補、太多美好時光可以咀嚼品嚐,腦海不時浮出「如果當時可以重來」的念頭。


    我很想在我們共享的當時,勾勒更鮮明的情誼輪廓,牢牢抓住你們的臂膀;在分離之時,建築通往彼此心靈的綿延軌道傳遞訊息,告訴我你們依舊笑得開懷,不願像現況如此這般,了無音訊。然後,還要刻劃像我們偷採的果實一般近乎完美的生活,盡情盡興的享受,縱使青澀也吃得讚不絕口。好吃的不是果實本身,而是當下的情境。如果當時可以再來......


     「當時」再來一次之後,希望不會還有「如果當時可以重來」這樣的想法,因為這樣正代表著已經沒有什麼好懊悔的,即使縝密的雞蛋也有縫隙,都無所謂了;那美好的時時刻刻百般眷戀也害怕再來過,因為我很清楚明白即便重來一次,不會再有相同的感覺。但這希望都必須滿足「如果當時可以再來一次」的假設條件。


     午後一陣涼風輕拂著臉龐,吹遠了往事,手中握著見底的冷飲還想嚐嚐暢快沁涼感。這間雜貨店是否還有聚集一群孩童吵鬧的景象,那是在熟悉不過的畫面。我望向我們一起走過的田園,試著搜尋當時留下的淘氣烙印,「怎麼可能,別傻了。」你應該會這樣說吧。我會心得笑了出來。


     我恣意挑了田野旁的羊腸小徑返回,臉上帶著笑容的面貌像極了那張遺留在抽屜的泛黃照片中─我們純真青澀的傻笑模樣。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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